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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ure Methods:超声版“GFP”家族扩容——告别“单色”超声,工程化气囊蛋白开启深层组织多重基因成像新纪元

来源:生物探索 2025-11-22 14:07

研究人员开发出了两类具有不同声学响应特性的声学报告基因(ARGs)。这相当于给了超声波两种不同的“颜色”,让我们第一次有能力在深层活体组织中,同时聆听并区分来自不同细胞群体的声音。

在生命科学的浩瀚星空中,绿色荧光蛋白(GFP)无疑是最耀眼的一颗星。它的发现彻底改变了我们观察细胞的方式。然而,光终究是浅薄的,无法穿透深层组织。对于深层成像的王者——超声(Ultrasound)而言,长期以来它只有一种“声音”,如同黑白电视,只能看到“有”或“无”。

11月18日,《Nature Methods》的研究报道“Multiplexed ultrasound imaging of gene expression”,打破了这层沉寂。研究人员开发出了两类具有不同声学响应特性的声学报告基因(ARGs)。这相当于给了超声波两种不同的“颜色”,让我们第一次有能力在深层活体组织中,同时聆听并区分来自不同细胞群体的声音。

沉默的黑白世界与“气球”的物理学

要理解这项突破的精髓,我们首先得聊聊所谓的“声学报告基因”。光学的报告基因(如GFP)是发光的,而声学的报告基因则是“充气”的。在自然界中,某些水生细菌为了调节自身的浮力,会表达一种特殊的蛋白质纳米结构——气囊(Gas Vesicles, GVs)。这些气囊是中空的,内部充满了空气。

当超声波扫过组织时,这些充满了空气的纳米蛋白壳就像一个个微小的气球,在声波的压力下发生振动。这种振动会散射声波,从而在超声图像上形成亮斑。更巧妙的是,气囊不仅能散射声波,它们还具有非线性(Nonlinear)的响应特性。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关键的物理概念:屈曲(Buckling)。气囊的外壳并非坚不可摧。当超声波的压力达到一定阈值时,这个蛋白质外壳会发生可逆的塌陷,或者说“屈曲”。这就好比你用力捏一个空的塑料瓶,它会发出“咔哒”一声瘪下去,松手后又弹回来。这种在声波周期内发生的快速屈曲和恢复,会产生独特的非线性超声信号,使其能从背景组织的线性回声中完美脱颖而出。

然而,在过去,所有的声学报告基因听起来都是一个调子。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你在小鼠体内同时注射了两种标记了不同ARGs的细菌,你在超声屏幕上看到的一团亮光,根本分不清是细菌A还是细菌B,亦或是它们的混合物。这一局限性,极大地限制了超声成像在复杂生物系统中的应用。

做减法:让外壳更“软”,声音更“响”

为了打破单色成像的僵局,研究人员选择了一种硬核的手段:蛋白质工程(Protein Engineering)。他们的核心策略聚焦于一种名为 GvpC 的蛋白。在气囊的结构中,GvpC像是一根加强筋,附着在气囊的外壳上,主要起到增加机械强度的作用。

如果能制造出一种“软”气囊和一种“硬”气囊,那么在低声压下,只有软气囊会响;在高声压下,硬气囊才会加入合唱。这样,我们就能区分它们了。第一步,研究人员通过“做减法”,创造了一个极致“柔软”的版本。

他们直接删除了编码GvpC蛋白的基因。在筛选了约 104 种不同的表达条件后,最终获得了一个优化版本,被命名为 bARG560。实验数据证实,这种去除了GvpC的新型气囊,其非线性响应阈值(Po)显著降低:野生型的阈值约为 820 ± 40 kPa,而新版本的阈值降到了 560 ± 38 kPa。

更令人惊喜的是信号强度的变化。bARG560 不仅更灵敏,而且更“响亮”。其产生的最大非线性信号(Smax)高达 5900 ± 660 a.u.,而相比之下,野生型只有 1000 ± 130 a.u.。这意味着,仅仅是拿掉了一个蛋白,新气囊的信号强度就提升了 4到9倍!这种大幅度的可逆屈曲,正是产生强烈非线性超声对比度的源泉。

进化的力量:寻找“硬”的那个音符

有了“低音”bARG560,现在的挑战是寻找一个与之截然不同的“高音”。研究人员需要一种新的GvpC,它能让气囊比bARG560硬得多,能在更高的压力下工作,同时还要保持足够强的信号。

于是,研究人员祭出了生物学的终极武器:定向进化(Directed Evolution)。他们对GvpC基因进行了随机突变,构建了一个包含大量突变体的文库,并逐一测试了 879 个变体的声学表现。在这张巨大的“声学地图”上,一个包含 L154P 突变的变体脱颖而出,被命名为 bARG710

数据显示,这个变体的非线性阈值为 710 ± 32 kPa。这个数值非常完美,它比bARG560的阈值高出了约 150 kPa,足以在声压域上被区分开来;同时,它又处于bARG560完全破裂的压力(约 1220 kPa)之下,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成像时保留两种信号,而不是在探测高音时把低音的乐器给震碎了。

解混的艺术:如何听出弦外之音

有了两个不同的“乐器”,但它们混在一起时如何区分呢?这就需要引入数学的力量:线性解混(Linear Unmixing)。通过对纯种气囊进行全压力谱扫描,研究人员建立了一个多重矩阵。在实际成像中,利用线性代数算法,计算机可以逐个像素地解算出两种气囊各自的贡献。

体外验证实验结果令人振奋。研究人员将表达 bARG560 的沙门氏菌和表达 bARG710 的大肠杆菌按不同比例混合。解混后的声学信号比率与实际的细菌体积比率呈现出极好的线性关系(R² = 0.94)。这说明,这套系统不仅能定性地区分“谁是谁”,还能相当准确地定量分析“各有多少”。

深入活体:肠道内的微观战争

真正的考验在于活体环境。肠道是一个充满挑战的成像环境,既有蠕动的肠壁,又有混杂的内容物。研究人员将两种改造后的益生菌移植到小鼠的结肠中。结果是惊人的清晰。

在移植了纯种 Stm-bARG560 的小鼠中,解码后的图像在“560通道”显示出强烈的信号(系数约为 0.81 a.u.),而在“710通道”的信号极低(0.091 a.u.)。相反,在移植了 EcN-bARG710 的小鼠中,“710通道”的信号(1.64 a.u.)占据了绝对主导。统计学分析显示,这种区分度极高(P < 0.0001)。

更有趣的是,当两种细菌被混合移植时,超声图像成功地分离出了两个通道的信号(分别为 0.95 a.u. 和 1.01 a.u.),清晰地展示了两种菌群在肠道内的共存状态。

肿瘤追踪:看不见的特洛伊木马

肿瘤定植实验是对这波技术动态追踪能力的终极考核。研究人员在小鼠皮下植入了结肠癌肿瘤,并通过静脉注射了混合的菌液,让它们像特洛伊木马般潜入肿瘤内部。

在这个复杂的体内模型中,解混算法再次展现了威力。图像清晰地显示出肿瘤核心区域同时存在两种信号。数据定量分析表明,bARG560通道的信号强度为 0.58 ± 0.2 a.u.,而bARG710通道的信号为 0.54 ± 0.1 a.u.,差异不显著(P=0.85)。这表明两种细菌在肿瘤内部达成了某种平衡的 共定植(Co-colonization)。组织学切片验证了这一结果:两种细菌确实亲密地混居在肿瘤的核心区域。

状态开关:不仅仅是区分物种

这项研究的野心并不止步于区分不同的细菌物种。文章中还展示了一个极其巧妙的 细胞状态开关 设计。

研究人员构建了一个基因电路,使得同一种细菌在默认状态下表达软的 bARG560,但一旦感知到环境中的特定化学信号(如四环素,aTc),就会切换表达硬的 GvpCL154P,从而使气囊的声学特性转变为 bARG710

实验数据表明,在加入诱导剂aTc后,细菌的声学信号发生了显著的“变调”。bARG710通道的信号从无诱导时的 0.042 a.u. 飙升至 0.92 a.u.(P=0.02)。这意味着,未来的超声造影剂将是智能的。它们不再仅仅告诉我们“细菌在哪里”,还能告诉我们“细菌在干什么”。

开启声学的多彩时代

该项研究让我们看到了超声成像领域类似GFP的曙光。通过理性的设计和进化的筛选,研究人员成功地将原本单调的声学信号,拆解为了可以辨识的“音符”。

当声音有了颜色,黑暗的深层组织,便不再是视觉的禁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够像现在在显微镜下看切片一样,拿着超声探头,无创地在人体深处,观看一场由免疫细胞、肿瘤细胞和药物载体共同演绎的、色彩斑斓的生命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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